
暴雨過后的海口街頭,水中自行車。
建省初的海口街頭,自行車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文本報特約撰稿南方群星 圖黃一鳴
1903年,環法自行車賽誕生,世界最著名的自行車盛會從此發軔。而與此同時,20世紀初海南島的常規運輸和代步交通工具不外乎牛車、轎子、山兜(滑竿),以及各種車輪都無法保證規則圓弧的千奇百怪的木制人力車。
日本明治初年發明了三輪人力車,民國六年(1917)曾引入海南十余輛,之后一度發展到四百余輛的規模,終因市場微小而產能過剩。
海南的自行車使用和運動歷史,也就八九十年,卻充滿了傳奇色彩。
上世紀20年代,海南的第一輛自行車被一名返鄉華僑帶回。
民國十八年(1929),海口擁有自行車76輛,多為“臥獅”、“拉利”、“三槍”等國外品牌。
就像今天已無法考證當初帶回自行車的僑商姓名一樣,我們也無從得知這種時速13公里,載重達100—250公斤的神奇交通工具,給當時的社會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回顧:一份海南島自行車“簡志”
從登島開始,自行車在海南就并非有閑階級的消遣工具,在長達數十年時間里,它的意義絕非代步交通工具這么簡單,而是承擔起了客運和貨運功能。如果說20世紀三四十年代還只是留下驚鴻一瞥的匆匆背影,那么到五六十年代已然匯入熱火朝天的勞動生產大軍。
瓊山:上世紀20年代縣城設立自行車站,經營短途客運,到1962年,府城、靈山、三江、大致坡、美藍、演豐、云龍、土橋、譚文、舊州、東山、永興等12個墟鎮都設有自行車客運站,共有客運自行車39輛。上世紀60年代中期以后,專業自行車客運才被機動三輪車替代。
儋州:1927年萬發公司、林興公司來到那大鎮設立企業,始有公司職員帶來自行車使用。1949年解放時全縣自行車尚不足百輛。20世紀五六十年代各墟鎮設有單車站,經營運輸,70年代后自行車才普遍作為私用,不再用于經營。
文昌:僑鄉文昌上世紀20年代有華僑從國外帶回自行車,俗稱“腳踏車”、“單車”。50年代中期文昌始見國產單車。
三亞:1954年,三亞市成立自行車運輸站,主要從事20公里內客運。
澄邁:1952年金江出現自行車個體運輸戶,1956年成立民間運輸合作社,有職工30人,自行車17輛,三輪車11輛。1968年有自行車、三輪車57輛,主要從事短途貨客運輸。70年代中后期自行車普及后每車次仍收運費0.2元。
屯昌:上世紀50年代興起“車子化”運動。1956年才開始出現自行車、三輪車從事運輸。縣城成立自行車運輸社,有自行車10輛;南呂、烏坡、楓木、新興等地相續成立自行車組,共有單車20輛。
陵水:解放初期成立縣民間運輸站和民間運輸社,擔負短途客、貨運輸。當時擁有自行車、人力腳踏三輪車、牛車、手推車累計40多輛,從業人員僅20名。直到1964年全縣共有自行車11輛。
東方:自行車直到上世紀50年代才引入,由于貨源緊張,只能靠計劃調撥。市交通志以“路是人走出來的”開篇,無奈之情躍然紙上。
到20世紀80年代,海口地區有自行車15萬輛,平均每人擁有1輛自行車。國產自行車主要規格型有28吋、26吋、24吋,自行車品牌主要有永久、鳳凰、紅棉、飛鴿、五羊等。據統計,1988年海南省城鎮居民家庭平均每百戶擁有自行車182輛,1989年為147.46輛,1990年達153輛。1988年農村每百戶擁有自行車94輛,1989年為105輛,1990年為111輛。自行車成為城鎮居民和農村民眾重要交通工具,平均每戶擁有1輛以上。
在海南島,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后自行車開始帶有明顯的個人色彩,同時也留下揮之不去的集體印記。在海南攝影家黃一鳴先生的作品中,自行車則作為時代的背景頻頻出現。尤其在海南建省前后,更是伴隨“十萬人才下海南”求職創業的人潮,無意成為一個共有的大特區符號,見證各種離奇境遇,又歷經瘋狂與沉寂,就像一個剛過海峽的大陸人開始領略詭譎多變的熱帶天氣。老膠片記載的是海南島社會發展的吉光片羽,更是一段隱含小小滄桑的年代記憶。
田曙嵐:書寫80年前海南島“單車地理”
在自行車問世將近百年及環法自行車賽問世30年后,海南島出現了一起具有紀念意義的標志性事件:1932年12月1日,一個剛過而立之年的青年渡過瓊州海峽,開始了他的環海南島單車之旅。
田曙嵐,字煥輝,湖南醴陵人,北京中國大學肄業生,上海民智中學史地教師,“對輿地一科頗感興趣”。1931年7月,有感于當時地理教材的語焉不詳,遂辭去教職,周游全國,考察行著。
不知田曙嵐是否知曉潘德明單車出行環游世界的壯舉,但他們的啟程似乎有著微妙的呼應。1930年夏,浙江青年潘德明開始追隨中國青年亞細亞步行團,半年后團員在越南清化四散,1931年元旦潘德民改徒步為騎行,從西貢孤身出發環游世界;也就在這一年,田曙嵐同樣選擇盛夏上路,自浙閩輾轉進入粵境,到了1932年的歲暮年關,與潘德民近似,同樣在辭舊迎新時刻來到旅程的重大節點,臨海徐聞,扶車待渡。
對于旅行,30歲的田曙嵐有著“考察各地自然狀態與人文概況”的定位;而22歲的潘德明曾自述:“以世界為我大學校,以天然與人事為我之教科書”,前者自述平實,后者意氣豪邁,而初衷有似,心志相若,堪稱素昧而同道。
兩名騎士甚至先后將海口作為驛站。潘德明一行乘船經由海口赴越南,田曙嵐則在海口逗留數日后深入了瓊島腹地。是時海口一埠,“扼香港至海防航路交通之中點”,不意也因此成為一個中國公路自行車探險史上的坐標點。
不知田曙嵐是否聽聞大陸另一端的國度正開始興起自行車賽事,但他在海南島的長旅表現得就像一名孤獨的公路選手。這顯然不是一次游山玩水、尋幽探勝為目的的旅游,“除中因不習水土,感染瘴氣,病居醫院兩月不計外”,這名業余選手在本島疆域內以三倍于“環法”的賽時完成了“環法”的一半賽程。
[page]1970年代,海南某鄉村衛生隊門前,一位知青準備騎自行車下鄉。(資料圖片)
1932年,田曙嵐在海南。(資料圖片)
美麗的海南島是一個天然的自行車賽場。海南日報記者宋國強攝
1974年,海南農民用自行車送公糧,賣余糧。(資料圖片)
今天看來,田曙嵐的一路游記堪稱“單車路書”。其路線設計竟吻合于多日賽的標準賽程,而旅途的豐富度更有如賽事的全程直播:起先在海口與府城間的往返如同首日繞城賽,爾后先后涉足東線和西線,一路經過省道、縣道、鄉道各種路況,沿途包括平路、山地、沙地多樣復雜地形,閱暴雨驕陽極端天氣,歷瘴煙蠻雨大小傷疾,至少五次有據可查的爆胎,數次車禍險情,更遑論涉險母瑞山赤白戰區……騎行為時整整三月,跨十三縣,累計行程達3000多里,但田曙嵐沒有贊助商,沒有車隊,沒有集群配合,也沒有戰術設計,沒有沿途的圍觀和喝彩,沒有開路,沒有后援,每一站都沒有授獎,沒有補給,沒人索取簽名,更沒人頒給他黃衫、綠衫、波爾卡紅白斑點衫,只有一路純粹的千里單騎。
但在“上承日光,下履蒸沙,前有熱風,后無來者……跬步如履炮烙,往來必須夜行”的西線,卻有沙漠兼程中昌感村民燃點爆竹相送的動人場景,更有佛羅遺失打氣筒20小時后,在樂羅被追上奉還的感人案例,淳樸鄉情致使“刻舟求劍”成功上演。在游記中,島域物候或分南北,而島民民風卻無分東西,使遠道而來的單車客頓生主場之感。今日“環島賽”令UCI(國際自行車運動聯盟)官員和國際裁判一再驚嘆感動的歡迎盛況,起碼80年前已端倪初現。
彼時的海南島,公路建設分化嚴重。自1919年5月海南島第一條土公路———7華里長的瓊海路(今海府路)建成后,粵系軍閥陳炯明主政下的廣東省建設廳瓊崖公路處,修筑規模多限于海口近郊。十余年后,瓊東北鄉村公路已密如蛛網,跑遍全國的田曙嵐也斷言文昌的村道交通“不特為廣東全省之冠,國中各縣恐亦無出其右”。但全島范圍內,全長631.5公里的瓊島干線公路1936年才全線貫通,海榆中線的竣工則距田曙嵐的單車考察已過去了整整21年,這也是他終究未能涉足海南島中部的原因。在1933年5月4日離島的海船上,自行車旅行家仍為此深感歉然,耿耿于胸,惟愿能再度成行以與五指山相見。
整整80年后的今天,也許我們應該把12月1日———田曙嵐登島日,設為海南島的“自行車節”,因為正是他當初獨辟蹊徑的嘗試,才使得海南島的“單車志”得以從別樣角度開始書寫,而他留下的《海南島旅行記》無疑也成為本島最早成冊的“單車地理”。
也許是從那以后,后人開始發現海南島的山海河川理應享有獨特的瀏覽節奏:機動車太快,徒步太曬,而自行車,才是深度行走海南的最適宜的方式。
環法夢:
海南一度錯失良機
海南島中央有隆起的山脈,丘陵、臺地、平原、海濱依次環繞四周,更有環島1000多公里的海岸線,豐富、齊全的地形地貌決定了可設計多樣化的、每年都不會重復的自行車行駛和競賽路線,而且這里氣候宜人,長夏無冬,在酷暑之后完全足以安排一個完美的賽季。
比如“環法”,穿越了阿爾卑斯山、比利牛斯山脈,而田曙嵐在海南則攀登過東山嶺、峻靈山(昌化嶺)。“環法”須攀登海拔3000米以上的雪線,田曙嵐則經過了幾近零海拔的海岸線。還有一點相同的是沿途都同樣經過田園牧歌般的村莊:“環法”有金燦燦的向日葵海洋,田曙嵐則經過莽蒼蒼的椰林和綠油油的稻田,一樣令人神往。
“環法”大賽不僅屬于法國,而是一個全世界的自行車節日。它的賽段安排從誕生之初就并非局限在法國境內。1906年第一次在德國出現過境賽段,1907年第一次在非法國城市舉行第一賽段,1947年第一次出現全境外賽段,1954年第一次在境外出發(阿姆斯特丹)。2006年,“環法”路線途經了七個歐洲國家。近年來“環法”也多次在別國揭幕,包括摩納哥(2009)、荷蘭鹿特丹(2010)、比利時列日市(2012)。前環法賽組委會主席扎維耶·盧伊說:“環法是法國最美麗的大使館,它把法國展示給了全世界。”
1995年,法國人的想象力跨過了洲界。這一年,法國環法公司(ASO)和法國自行車協會秘書長巴伊專程來海南考察了兩次。他非常看好海南,并有了一個近乎天方夜譚般的設想:希望在海南辦環法賽,讓整個海南島承辦環法賽的一個賽段。隨即,中國自行車協會也為在海南島承辦環法賽段一事兩次應邀去考察環法賽。
那是西班牙傳奇車手安杜蘭蟬聯第五個環法冠軍的年份,在緊張的賽事中,《中國體育報》記者對這樣的大牌根本無法近身。賽程過半,在從法國中部轉戰比利牛斯山地賽賽段的火車上,記者采訪到一個三年前才轉成職業車手的美國生面孔,后者對環法賽出現中國記者頗感驚訝。簡單聊天后記者向小伙子禮貌問候,祝他好運,全無心機的年輕人也樂呵呵地接受了來自中國的祝福。
這個年輕人名叫蘭斯·阿姆斯特朗,幾天后他獲得了第18賽段冠軍。沖線前,他雙手指天慰藉罹難隊友法比歐·卡薩特利在天之靈的情景成為環法史上的動人一刻。第二年,阿姆斯特朗被確診患上癌癥。真正的好運得到4年后才來到———從1999年開始,他開創了屬于他充滿傳奇和爭議但卻難以被超越的時代。
當年的好運在蘭斯·阿姆斯特朗身上應驗了,但卻沒能眷顧因此而起的祝福之源———海南島。由于當時承辦經費不足,各市縣接待能力也極為受限,種種不利因素制約之下,海南最初的“環法夢“流產。
環島賽前緣:
把信轉給海南島
2000年,海南省文體廳也曾計劃與中央電視臺、中國自行車協會合作舉辦“環島賽”,但計劃最終未能實施,于是只能繼續等待,這一等就到了2005年———阿姆斯特朗已經成就了他的“七連冠“霸業,似乎冥冥之中將好運還給了海南。這一年,“環島賽之父”海因·維爾布魯根來到海南。
海因·維爾布魯根,1941年出生于荷蘭荷爾蒙德(Helmond)。他熱愛跑步、滑雪,更熱愛騎自行車。1984年后他先后擔任國際職業自行車手聯盟(IFPC)主席和世界自行車協會(UCI)主席。1996年加入國際奧委會。北京申辦奧運會時,維爾布魯根正是第29屆奧運會評估委員會主席。他主持的評估報告結論對北京舉辦奧運會的能力和條件做出了全面、公正的評價,使北京在5個候選城市中地位凸顯,為贏得2008年奧運會舉辦權奠定了堅實基礎,維爾布魯根因此與中國結下了深厚的緣分。
之后,維爾布魯根因為對北京的推薦而被國際奧委會任命為協調委員會主席,專司負責國際奧委會與北京之間的協調。職務需要,維爾布魯根走訪了中國許多城市,當他偶然踏上海南的土地,立即被如畫卷般的風景深深吸引:氣候宜人的南海島嶼、美麗的海岸線,綿延起伏的潔凈公路帶,簡直是神賜予的天然賽場;更重要的是,中國是自行車大國,而作為新興旅游大省的海南島,文體事業的發展正呈現出良好的上升態勢———所有這一切,都讓維爾布魯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在這里舉辦國際公路自行車比賽。
同年出席南京十運會時,維爾布魯根專門約見了海南省文體廳官員,傳達了關于“環島賽”的設想。之后,他又將這一創意以專函方式送達給了工作搭檔———時任北京市市長王岐山,大意是:“我知道您曾擔任過海南最高行政長官,那么大概會贊同我這種提法———在海南舉辦環島賽,有利于對海南的推廣和宣傳。”前任省委書記自然對維爾布魯根的迂回用意心領神會,更重要的是,王岐山對“環島賽”也樂見其成,遂將維爾布魯根專函轉給了海南省。此后,海南省迅速促成此事。
坐擁天時、地利、人和的海南島這次不再與機遇擦肩而過,“環島賽”終于迎來了峰回路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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