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抵達麗江機場時,入眼的依然是熟悉的高原景象,迂闊遼遠。出人意料的是,去往古城的沿途都很清靜,甚至不如幾年前我來時的熱鬧。我決定先去拜訪一位在這里住了好幾年的朋友,他比那些只是路過這里、有過短暫停留的旅行者更有發言權。麗江有大研和束河兩個古鎮,通常的“麗江古城”便是指大研,阿海就住在那里。
新麗江人的故事
來自浙江的阿海已經在這里住了幾年,在古城中心南門街開了很有名的客棧,他開客棧只是為了在麗江待得更久,他要拍攝一本麗江民俗的畫冊,并且結識更多有意思的人。
“民俗?你是指納西族么?”
“你們總是這么以為。”阿海有些小小的不耐煩,“很多人從未放下架子和標簽認真體驗這里,人們說起麗江便是那些聲色犬馬的生活,但你們可能忘了,麗江有20多個少數民族,它們從未被好好認識過。”
為了拍到更自然真實的民俗的照片,阿海常去鄉下,也因此遇見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有一次去納西村民家吃飯,年輕的孩子讓他給家里老人拍遺照,他很吃驚,老人就在旁邊,孩子竟然說出這番話,這在他的家鄉紹興是大忌,這時他才知道納西族對待死亡如此平靜。
而住在山上的游耕民族彝族,因為頗為彪悍的習慣,平日里不大受人喜歡。他曾多次深入彝族,熟了以后才發現,彝族人比誰都更為耿直,但在接納你之前,會有很多考驗。阿海第一次去彝族人家里時,被安排坐在火塘外被煙熏(彝族因為住在氣候偏冷的山上,每家都有火塘)的位置,阿海什么都沒說,安靜地坐了一晚上,那家人從此視他為親生兄弟。
很多人批評麗江,說它白天是個大商業城,晚上則燈紅酒綠,可是阿海看到的,顯然不同于一般的旅行者。他說商業不是壞事,“我太喜歡它商業化了,商業化可以給我提供各種便利,而本地人的生活卻不曾受影響,改變的始終是那些外來的觀光客,他們每次匆匆而來,隨著大部隊去幾個所謂的景點參觀,拍照留影,然后很快離開,他們從未到過真正的麗江。”
阿海店里的員工都來自當地的不同民族,有個生性大方爽朗的納西姑娘,會說流利的漢語和英語,她坦言自己只能過懶散的慢節奏生活,并得意于這種懶散。我問她麗江這幾年的變化,她也不覺得麗江有大變化,“城市建設變了,生活質量變了,來的人也變了,但我們的生活內容和節奏還像很多年前一樣,我想以后很多年也還這樣,我們不習慣,也不會經營生意上的事情,生活簡簡單單就行。”
但是麗江的變化確是有的。早幾年,麗江的手繪地圖上繪制了密密麻麻的客棧,那時候來麗江旅行,不失個性但相對經濟的客棧是首選,甚至是僅有的選擇。但是今天,麗江的下榻地越來越好,而且有了精品酒店,比如翰院一號。
翰院一號是中國第一家建在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區內的精品酒店,酒店外形仍然是低調的納西民居風格的四合院建筑,院子寬綽疏朗,從建筑到服務,都兼顧地域風格和現代舒適感。
酒店共12個房間,12種風格,均由著名建筑師陳衛群設計,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名字:花心動,朝天懶,相見歡,踏莎行,秋波媚,調笑令,迷神引,隔簾聽,陌上花,鬢云松,水龍吟,玉山枕。他說每個房間都可以關起門來自成一天地,推開門來就是公共空間,因為客人大多是熟人,即使公共空間也像家一樣,晴天可以養花飼魚,下雨天就坐在院子里聽雨,“這是最傳統的中國式庭院生活”。
酒店還發起一個“懶人公社”,并且創作了社歌《忘情山水》,意在使那些同樣心懷隱逸于山水之間的人們,在現實世界里找尋到真正烏托邦的生活,酒店老板說,等到年過半百之后才明白,人生最寶貴的是天真,對生活、對自然都該有天真的摯愛。
從普通客棧到精品酒店的變化,也許昭示了麗江的轉型。阿海說,麗江更像一個起點,或者中轉站,而不是終點。和他一樣在這里待了幾年的人大有人在,他們始終覺得這里還有很多空白地帶未被深入過。“我們在選擇目的地,目的地也在選擇我們,經過時間的洗滌,麗江只剩下真正愿意停下來和它好好相處,好好進入它的人。”
不動聲色的度假延伸
這種轉型最具代表者,當屬悅榕莊度假村,它也是麗江目前為止最好的一家度假村。悅榕莊緊鄰束河古鎮,納西司機前來大研古鎮接我。出了大研,繼續往前,天地越發開闊寧靜,直到一條長滿高大松柏的林蔭道攔住去路,林蔭道的中間,就是度假村的入口。
房間大多都正對玉龍雪山,我預訂了最前面一排的房間,從那里看出去,除了一大片開滿野花的草地,就是干凈的雪山,一覽無遺,似乎整個雪山只屬于我一人。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大院子,院子中間有24小時開放的氣泡溫泉池,高原的晚上天高云輕,每晚睡前都躺在溫泉池里看星空,雪山巍峨如神祗,周圍群山如青銅般靜默,巨大的山間盆地被星月映照得微明。
在悅榕莊內各項服務中,最受客人青睞的也是那些最本土化的內容,比如中餐廳和本土SPA。餐廳經理來自印度尼西亞,雖然這里和他在熱帶的家鄉迥然有別,但他很快習慣并喜歡起這里來。飲食是很重要的原因,產自山林的野生食物最受推崇。他連續兩天都向我推薦野生菌,“這是只有在這里才能享用到的美食。”有天晚上,他建議我們乘坐馬車去旁邊的束河古城吃當地小吃,“如果想要體驗到地域差異,當地美食一定是最重要的一環。”那天夜里,我們和幾位英國客人一起,興奮地坐著馬車,穿過林蔭道,去束河古鎮吃到了豐富的納西美食,美食和馬車的經驗都讓我們難忘。
而在名目繁多的SPA中,明星產品是一款很有藏區特色、名為“熱桂石”的療程。“熱桂石”采用地道的喜馬拉雅療法,其核心是追溯至大自然的力量,這種古老的療法記載于一本名為《桂石》的西藏醫藥經典集內,但除了邊疆地帶的當地人,它幾乎被遺忘,直到被悅榕莊的水療師重新拾得。
水療師來自泰國,雖然那里的水療堪稱經典,但她能否理解藏學文化里的桂石精華?我有些懷疑。在90分鐘的療程后,這種懷疑完全打消。整個水療過程都和熱桂石相關,取自河里的桂石在加熱后,再搭配芝麻油,然后按摩于全身各部位,熱桂石在穴道處釋放暖氣和壓力,使“氣”緩緩流通。這款療程所用力度非常大,最初會覺得微微疼痛,但療程結束,身心好像都獲得了重生。
如果從高處俯瞰,會發現悅榕莊的出現不動聲色,屋頂和周圍納西小院并無差別,一樣的納西式屋頂和翹角,一樣的青瓦白墻,每棟別墅前都有溪流穿過,溪流貫穿度假村內所有房間。從外觀設計、內部形制,到餐廳細節,設計師將度假村的方方面面都與當地傳統和日常生活恰到好處地結合起來,純正,并且低調,就像是束河古鎮的延伸部分。
明代的徐霞客來過束河,在他的筆下,束河已是一個“西瞻中海,柳暗波縈,有大聚落臨其上,是為十和院(即束河)”的繁盛之地。今天,疏河、九鼎河和青龍河從三個方向匯合于古城,中間是一大片開闊的農田,鄉民在田間耕種,河岸遍植各種瓜果樹木。夜里只有清冷的街道和偶爾的狗叫,燈光也為數不多,空氣里浸淫著寧靜悠閑的艽野氣。
漫步隱逸的村莊
束河古鎮還有很多好去處。除了我們前一晚前去吃宵夜的古城,順著林蔭小道往雪山方向走,是白沙和玉湖兩個村莊,它們各以壁畫和洛克故居聞名,如果對宗教壁畫和洛克略為熟悉,在這兩個村莊里散步會更多一份沉靜和久遠的歷史感。但很少有人去白沙欣賞壁畫,也不太有人去玉湖討個清靜。
白沙是個隱逸的村莊,沒有疏闊的河流,只有細長的水溝,但村莊的味道更濃。宋元以前,它曾是麗江的政治、軍事和文化中心,也是納西文化最為重要的發源地,至今可以看到很多古建筑群,大寶積宮、琉璃殿、大定閣、金剛殿、文昌宮等,大多是宗教建筑,而且佛教、藏傳佛教和道教并存,所以留下大量珍貴的壁畫。大寶積宮內現在還留存有12幅明代壁畫,其中的“如來講經圖”是麗江壁畫的代表作,大定閣內也有約70平方米的清代壁畫。游客很少來這里,只有那些想要臨摹壁畫的人,聽說有人在這里一住就是數月。
玉湖其實沒有湖,只有一個碧綠的水潭。當年美國探險家約瑟夫·洛克在這里居住了27年,他的故事早已廣為傳誦,有仰慕者專門慕名而來。除此外,玉湖的精髓在于建筑,與大研和束河都不同。房屋全由碎石砌成,墻壁、小路、井臺、溝渠、水池,整齊又有參差,從地基一直壘到窗下,仿佛根植于大地。這種建筑在美觀和實用性上都很好,1996年麗江大地震時,只有玉湖村完好無損。
玉湖還有一個明星建筑:玉湖完小。由著名建筑師、清華建筑設計所所長李曉東設計,學校在大地震時曾被摧毀,李曉東便在原來校舍旁選址新建,他把當地農民曬青稞的架子搬上墻,用鋼筋鏈接起架子和木結構,防止地震時石頭散落。因為玉湖村沒有公共建筑,學校特意設計成了兩個L型的格局,專門辟出一個空間供村里人休閑使用,如此,學校有了和村里的建筑對話的形式。不論自然、文化,還是自然資源和環境保護,玉湖完小都創建了一種樸素的可持續發展的模式。最早的時候,玉龍雪山的倒影投映到玉湖碧綠的水潭中,形成玉龍雪山十二佳景之首的“玉湖倒影”。玉湖完小旁邊是洛克故居,推開洛克故居臥室的窗戶,雪山和新建的小學相得益彰。
熱愛自然的納西人還評選了另外幾條最漂亮的散步線路:從束河沿鳳凰山和青龍河往南去的西山游路;從古城去拉市海的林蔭小道;從古城去永勝的最初一段小道。在度假村員工的幫助下,我得到了一份準確詳細的地圖,并按圖索驥地走了每一段。確如他們所說,那些小道,只有散步才對得起沿途的自然風光,夏日里,路邊雜樹生花,遠方橫臥的山巒上,光線自云腳一層層投下。最好是黃昏,夕陽沉到水底,河水暗淡下來,傍晚從水面上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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