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人做年·感懷 生息在海南西部的臨高人,對年歲的描摹十分俚俗,也很生動傳神。臨過年了,我對母親說,媽你看我一下子就長出這么多歲數了,真快啊。母親抬眼望我:“有話說,不見自己老,只見孩子大。”端詳母親的一臉皺紋,更覺得這句俚語意味深長。 今年是虎年,噌噌就到了。時間的快,快得如老虎竄過景陽岡,只留下一陣松濤聲。但我想,還是李白的那首最廣泛影響中國人的白帝城詩最能讓我感慨: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我從詩里面觸摸到了時光的流水和舟楫。此刻,我理解的年,當是那一葉遠逝的輕舟。 魯迅先生說,聽到遠遠的鞭炮聲,就知過年了。這是何等簡潔的手筆。我經常路過一條小巷中一間民居小樓,看見門前一副對聯寫得好,每次走過總讓我會心一笑:偶見梅花覺春到,遙聞爆竹知歲更。真溫馨灑然的聯句啊,不知這居屋里住著什么高人,如此的閑談適意,好像過年是年自己的事,梅花爆竹知道就行了,一點也不關乎他的杯中酒。 年除了最能讓人對時光之乎者也一番以外,就是最能使人跌落到興奮的山谷中。年關將至,見著的人,臉上總浮出一層緊迫而說不清原由的表情。年也是這樣的一顆太陽,這樣的一陣風,這樣的一些人,說的話早說過了,喝的酒早喝過了,祈愿的事早祈過了,人們仍然表現一種過個好年的焦慮。年與一個中國人的糾葛,熱切而又有點疲憊。 過年在我們俗人中是具體的,是不變的儀式的,也是吃喝耍樂物質的。那天我在老家村莊的路上,遠遠就看見老慶蹣跚地走來,才發現老慶老了許多。老慶說,要趕墟買煤油燈和門神紙,年貨幾個兒子辦了。老慶的三個兒子都在外面幾個省打工,這時已從各省回來了,干凈精神地把辛苦錢掰出一些買衣服,辦年貨,每天有事沒事地就騎輛摩托車上縣城溜圈。這一切,給老慶家帶來了一股生氣。老慶抽支煙,瞇著眼睛滿足地深吸,連咳嗽都咳得很有聲響。我逗老慶道:“老慶,過年是越過越興旺了啊!”老慶說:“說不上,但比去年好,就是東西貴多了。不當家不知腰酸,皇帝都怕過年啊。”老慶還突然問我:“聽說形勢好,海口的房子賣得比金子還貴了,我們種番薯水稻的地都給別人盯上了,是這樣嗎?”我真無法回答老慶。 過年,像一個尋常的故事又開始。一年又一年,光景重復無奇。城市里,突然空了,那么多人幾天之間消退去了無數個小縣城,回到了千萬座小村莊。各地各樣的年俗,以復原記憶的方式,大規模地接納了這些從城市里回家的人。 我回家度年的臨高縣城,有一條江穿城而過,進入農歷十二月,江兩岸早早就鋪開了過年的市井風情。這幾年,縣城里的飯店連大年初一也要開門迎客了,盡管家家戶戶都有豐盛的酒食,但仍然有喝酒的人往飯店里呼嘯,一坐就喝大半天,尤其是鄉下的年輕人,錢不是掙多了,而是一種與年俱來的亢奮,讓他們極度地消費著體內儲存的旺盛的精力。過年最火爆的是烤蒸乳豬肉食店,過年回鄉的年輕人都愛麇集于此大塊吃肉,高聲喝酒。烤蒸乳豬肉是我們那里的一道名菜,最近經常上國際旅游島的海南名食欄目。乳豬肉店多扎在江岸的小樓下,凌晨五點就有人抵席買醉了。乳豬肉早酒于是成了縣城的風尚,一天宰多少頭乳豬,打多少桶本地米酒,結果說出來能讓人瞠目結舌半天。正月初一至十五,每天食客繽紛,晨霧中直直地來,日影下歪歪地離去,各人嘴里鑲著一支剔豬肉絲的牙簽。時日悠長,人生苦短,民認為吃是天一樣大的事情,過年了,有節日氛圍的助胃,吃更是對一年來辛苦忙碌最直接的犒勞。吃在臨高,家鄉人對吃的敬重,是這種民食思想的瀟灑外現。家鄉過年,最深刻的莫過于這一道吃的人世風景了。 在老家村莊過年,年歲似乎是漫不經心的。我喜歡來到村前田間的隴上走走,感受春光的暖熙。記得小時候,這片田里種著油菜花,正月里金黃燦目,一些早耕的農人荷犁牽牛行于此間,是一幅無比美麗的畫。后來,一條高速公路橫穿過了這片田,村前的景物就變成另一幀畫了。現在說起過年的話題,我倏地覺得,年又是這一條高速公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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